■ 记者 唐诗敏
“阅读《苔》如同欣赏一件职人之作,它以经年累月的劳动打磨而成,你不知道它的窍门在哪儿,但光滑的语感和复杂的故事肌理让你惊奇不已。”
——《天南》原主编欧宁
近日,乐山“90后”新锐作家周恺以乐山方言创作的长篇小说《苔》斩获第十届四川文学奖长篇小说奖。
《苔》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晚清年间的四川嘉定(乐山),富商李普福家财万贯,妻妾六房,却无一子嗣承续香火,正巧碰见一户桑农生了对双胞胎,便抱养了其中一个,取名李世景,而另一个孩子后来被取名为刘太清,从此两兄弟际遇悬殊。小说以两兄弟的不同命运为线索,再现了乐山百年前的地方风情和民间野趣。
创作之源——
故乡
“《苔》是2017年3月14日晚九点开始写的,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至于为什么写这部小说以及那前后发生了什么,都已经不确切了。有时候我觉得,可能是受到那前后读到的有关史书的影响,有时候又觉得,可能是因为郭长生。”2019年,周恺曾在回忆创作过程时这样提到。
即将32岁的周恺出生于乐山安谷,郭长生是他的舅舅。在《苔》这部作品中,双胞胎李世景与刘太清的父亲名叫刘基业,此人物的原型正是郭长生。写作过程中,郭长生正躺在市中区人民医院肿瘤科的病房里,周恺会抽时间去探望他,一起聊聊天。从郭长生入住病房还能开玩笑,一直到病情恶化,直至去世,周恺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回忆时时涌上心头。“郭长生庸碌一生又寡言,因为没什么文化,所以他一开始连自己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每每感到小说中的人物变得模糊时,我就会想到他,想他在那个时代会怎样生活,怎样选择。”周恺说道。
《苔》中的刘基业与郭长生一样,都是“如青苔般的小人物”,二人虽身处不同时代,对生存的选择却非常相似,不论黑与白,充斥着无奈与抗争。
周恺坦言,故乡乐山是他的生活之源,也是他的创作之源。小说的叙述需要一个稳定的声音,采用乐山方言于他是最便捷的。
写作之魅——
方言
《苔》在描写人物对话的时候,恰到好处地使用了大量乐山方言,对于广大乐山读者、乃至四川读者而言,更加接地气,更易共情。用方言创作小说,周恺并非第一人,前有韩邦庆的《海上花》、李劼人的《死水微澜》、曹乃谦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金宇澄的《繁花》,都是方言写作的代表。“在语言上,我的确受李劼人的影响。”周恺表示。
“通常辨识一个‘地方’的依据是‘地方知识’,它是指一个地方独有的无法被转译为通识的经验。例如方言、地方性度量衡、身份认同等,它是匿名的,会根据日常生活的需要不断进行调试,但始终根植于一方水土,帮助形成地方风俗和地方性格。”欧宁在序言中提到,“对地方知识的获得,来源于生于斯长于斯的生命经历和后天继发的研究,它对人的长期濡化,进而会使人形成对家乡的‘恋地情节’。《苔》可以称得上是乐山‘地方知识’的集大成者,而周恺对乐山的‘恋地情节’,则在当下中国的文学生态中发育生成了一个闭合自足的地景系统。”
早在2012年,周恺在《天南》发表的处女作《阴阳人甲乙卷》,就使用乐山方言进行创作。对比之下,短篇小说《阴阳人甲乙卷》讲述的是一个变异人的离奇怪事,但与《苔》一样,里面有很许多亟待破译的地方“密码”,乐山的文化灵魂正通过周恺的方言笔墨借以传达。
2021年,周恺出版最新作品《少年、胭脂与灵怪》,该小说集收录十篇作品,故事大多同样发生在乐山。里面描述了为情所困的烟花女子、孤岛上的阴阳人、雕刻神灵的守山人、镶着一只狗眼的男孩、像蝴蝶一样飞入河中的女孩、去世六十年又找回家的奶奶……书中这些受困于生活与命运之人,或在疼痛里静默,或在情愁里忍耐,或在欲望中挣扎,最后都化归为日常闲谈,消失在青烟雾霭、鸡鸣狗吠之中。
不拘泥于某一风格主义,不局限于某一时代背景,不执着于某一故事类型,周恺的创作体量大,空间广。正如欧宁评价:“《苔》是周恺第一部完整出版的长篇小说,只代表了他尝试的多种风格的其中一种,他的文学世界仍在不断构建之中,有待进一步浮出水面。”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