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雪儿
太阳钻进了云层,他们向阿果辞别。沿小路下山时,突然又下起大雨来,他们已经习惯这山里的天气了,他们有大黑伞备着呢。只是不知道雨停的时候,天还是像在黑伞下一样,浓厚的雾成了另一把黑伞,罩在他们头顶的天空。金雨生说:“我们是走到云里面了。”
林修看雾茫茫的一片,不知来处与去处,问:“这山真的在吗?”
金雨生说:“别感叹了,我们跟紧点儿,别走散了。”
在云里走了多久,好像走不出去似的,云散时,他们发现他们走在没有路的森林里。林修问:“路呢?”
金雨生说:“路堆了塌方的泥巴,我们绕了一下。”
林修说:“还是要找回小路,好走一些。”
金雨生说没关系,能听到水声,我们找过去就是。他们看到前方源源不断吐出白雾,觉得好奇,过去一探究竟。很平常的大树下面,腐叶厚厚地盖了一层,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发现又罩在雾之中了。金雨生问林修,森林里容易迷路,害怕不?林修笑说:“迷路是一种刺激的体验吧。”金雨生笑说:“森林里有熊。”
林修说:“雨哥,你是当兵的,有你在,我不怕。”
金雨生讲了一个在雪地迷路的故事:“我还是新兵的时候,就被营长看上了,选我当了他的通讯员。营长平时一副高冷的样子,二杯酒下去就变了一个人,谈古今论天下,第三杯就会说他哪一天要执箫仗剑走天涯。等我从军校回到部队,听说营长调到樟木口岸去了。传说中营长时常穿一件长款的黑皮风衣,横扫樟木口岸,把樟木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再后来听说他为了一个哨所的三个兵犯了纪律。因为大雪封了山,海拔四千多米的哨所被雪压着了。已是深夜,营长鲁莽地砸开樟木卖酒的人家,把全部酒都买上,让士兵喝下去,有的士兵不喝酒他就恐吓。他带着剩下的酒和一群半醉的士兵,向哨所出发。没有路,只有雪,齐膝深的雪,他们就靠着烈酒燃烧的热量与激情,在黑夜中把埋在雪下的士兵救回了樟木。老百姓投诉他,他被处分了。我转业的时候,他还在樟木干,升了一职,恐怕也是最老的团职级别军官了。”
林修说他喜欢这样的人。
一路闲话,发现林中越来越黑了,还没找到路,心里有些不踏实了。左走右走,都是黑黝黝的森林。拿出手机定方向,指南针没有反应,他们心里都有些急,却彼此安慰说能找到出路的。朝稍亮的地方走,走过去,不过是像阿果说的上天留一块地,长了杂草和低矮的杂树,他们无法站在到高处看清森林的全貌。
“来的时候看过这是个山坡,那就往下走,遇到河流就好了。”林修说。
他们沿着坡地往下走,林中的光越来越弱了,金雨生看手机才五点,说:“不该这么黑呀。”
林修说:“可能又在云中,而且是一朵黑云。”
金雨生打开手机的电光照着,想把森林照透,很快把手机的电用完了。金雨生和林修在黑暗的森林中,坐了下来。又下起雨来,身上凉浸浸的。他们就偎在一个伞下,互相安慰。
“雨哥,太安静了。”林修说。他害怕这种安静,他给金雨生讲亨利在森林中的故事,说到亨利的发达,说到小女儿阿尔玛的降生,让金雨生猜猜作者会给阿尔玛什么样的命运?
金雨生说他猜不出,其实他没心情去猜一个小说的人物命运,他只关心今天能不能走出森林。他又不愿意让林修觉得他在害怕。
林修说他好像听到一种声音在走近的感觉。
金雨生这个时候像个大哥哥,他拍着林修的肩,开玩笑说:“这森林里有女妖,听见你说想体验迷路的感觉。”
林修说:“我真的听到了声音。”
说得金雨生也竖起耳朵听,除了细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心跳了。
金雨生和林修商量要不要给李克打电话,想李克不可能一个人找到他们,势必会告诉村领导。他们不愿意。
“万一,我们走不出去呢?”林修说。
金雨生说:“那就打吧。”
林修又说:“可是,那样会兴师动众。”
金雨生拟了一条发给李克的短信,“我们明天回来,如果明天见不到我们,请到沙马阿果家下面的森林里找我们。”问林修行不。林修说:“李克也会来找我们的。”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曲别拉根的电话打了过来,问林修什么时候回,说晚上要烧火塘。
林修觉得很神奇,他正在想和曲别大叔穿过黑松林的情景,他的电话就来了,林修在些激动地说:“大叔,你身边有人吗?”
“没有,你说吧。”
“我们在森林里迷路了,你能在不让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指引我们走出森林吗?”
曲别大叔问他们在哪?林修说阿果家下面的森林里,曲别大叔哦了一声,问:“地下的树叶是什么样子?树是一种树还是多种树?地下有没有草?”
林修一一答了。曲别大叔让他们向上走。“直直地向上走。走到只有一种树的地方,往左边走,也是直走。”
林修也只能听曲别大叔的了,他和金雨生一起向上。他们都有些怀疑,但是想如果能走回沙马阿果家也不错啊。
果真走到只有一种树的地方,他们有了信心,往左走,终于走出了森林。找到下山的小路,他们简直是飞奔着下山。站在公路上,再回望那片迷路的森林,虽有云雾来去,但不大呀,他们怎么就走来走去,走不出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