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硕

　　武汉大学的社团活动很活跃，有很多集社，如岷江读书社、珞珈经济学社、动力社、峨眉剧社、黑白社等。这些集社在棂星门自由张贴壁报，内容形式多样，各具特色。

　　岷江读书社的壁报名为《燎原》，每周固定张贴在壁报栏里，稿件由社员撰写，内容大多针对现实。有时为了突出某一个专题，还增出专号，如“哲学专号”“宪政问题专号”“鲁迅研究专号”等。风雨谈社团的壁报内容包括时事述评，历史、经济、政治性的论文、书评，杂文文艺作品等。文谈社壁报《今天与明天》，内容主要是文艺评论和政治性杂文，后来还增加了文艺创作，如诗歌、小说、散文等……学生们思想活跃，壁报更新很快，有些刚好贴上去不久就被新壁报所覆盖。

　　1945年2月，一个极寒冷的早上，棂星门的石柱上贴了一大张毛笔布告，墨汁似乎还淋漓未干：“二月二十五日早晨，美国巨型飞机一千八百架轰炸东京，市区成为火海，日本首相惶恐，入宫谢罪。”在场看布告的齐邦媛写道：

　　“站在这布告前的数百个中国大学生，经历战争八年之后，大多数的人全靠政府公费生存；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大石板铺的文庙正庭，无声无言地站着，读到这样的复仇消息，内心涌出复杂的欣喜。……我也无言无语，沉痛而欢欣地站在那石柱之前……”

　　这个时候，离胜利已经不远，离武大学子们辞别文庙也已不远，一年之后，棂星门即将结束它作为思想阵地的历史使命。

　　月咡塘泮池前的空地常有集会活动进行，武大学子也参与到这些集会中来。比如“双十节”在月咡塘举行庆祝大会，夜间举行一万多人参加的火炬游行，都在月儿塘点火。11月19日是“防空节”，每年都会在月咡塘广场举行纪念活动，1942年的活动就包括默哀、读训词、政要演说、游艺会、颁奖会等。

　　1943年12月4日，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的冯玉祥也来到这里，召开盛大的抗日献金大会。当时，冯玉祥足迹已遍及四川多地，一路进行抗日募捐。当天的献金大会，他只作了几分钟简短致辞，接着就开始献金，场面极为热烈。后来冯玉祥在一封给友人的长信中写道：

　　“这里虽是曾经遭过敌机轰炸，损失惨重，出产又不算丰，年成也不算好，人口也只有荣县的五分之三，而……诸先生热心推动下，民众闻风兴起，马上就下一个决心，要赛过自贡市，打破以往的纪录。吃饭穿衣都能人后，爱国绝不能落在人后。真是见义勇为，当仁不让。到了今天上午十时，又演了牛华溪的一幕。中央银行全体职员，在陈经理的领导之下，出力出汗，帮助收款，还感到心迫……”

　　这次献金共收到304万元，通过中央银行，直接汇入国库。

　　月咡塘本是安静的学宫入口，却见证了乐山民众火热的爱国热情和民国时风起云涌的政治生态。

　　让我们再把目光投向文庙北边高处。崇圣祠之后随山势而上便到了老霄顶，武汉大学在此新建了大礼堂。这座大礼堂完全是根据现代工程技术修建的大型建筑，由武大工学院郭霖教授设计。礼堂要求容纳的人数多，因此设计为跨度大而中间无支柱的形态，建设中各项用料也很节省。这应该是除了嘉州公园的中山堂之外，乐山城中的第二座大礼堂。大礼堂用于全校开会，也用于大型演讲活动。1939年2月，郭沫若回乡奔丧，武大“抗研会”就请他到大礼堂进行过讲演。

　　1944年的一天，国学大师吴宓，气喘吁吁地攀行于老霄顶的山间小路。他怀揣着满腹学问，准备给武大学生做一堂关于《红楼梦》的讲座，大礼堂却给了他一个闭门羹。山路尽头是大礼堂的后角门，他久叩不开。待里面的人打开角门，他疾步登坛，开口就背诵了《红楼梦》中的一段原文，讲的是宝玉扣门许久，袭人亲来开门，却被宝玉踢了一脚的事。吴先生开玩笑说：“今天开门的不是袭人，可我也没敢踢呀！”这段开场白，博得热烈掌声。接着他正式开讲，口若悬河，倒背如流，令人肃然起敬……

　　老霄顶上还有一个操场，是文、法学院学生上体育课的地方。大礼堂西侧小门出去，便是老霄顶庙宇，南边即是大操场。从宿舍走到文庙，再爬上老霄顶到操场，上了体育课又原路下山去，一堂体育课来回至少要花两个小时。有一些学生偷懒逃课，跟体育老师讲价钱：“我从山下爬上来，一身汗，这不就运动了吗？该算我来上了一堂体育课。”因此爬一次老霄顶，体育老师就给画一个到课符号，体育课就过关了。

　　位于老霄顶的北段城墙，也成为了武大学生们的读书园地。从这里的城墙缺口往北看出去，后面的山上全是大大小小馒头似的坟冢。一位学生回忆说：“那时我常在城墙上读英文，有如一个讲演家对着下面成千的听众一样……”这万千嘉定亡灵，也有幸得听西方的语言。

　　当然，其他城墙段也有不少学生去晨读，朗诵外语、诗词、国文等。八年中，每到清晨，乐山城就被城墙上各种口音的洪亮声音唤醒，青年学子们火热的血气注入城市气脉，支撑他那巨大的躯体度过艰辛的抗战岁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