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雪儿

　　上面来雪鹤村调查的消息给村子带来一阵骚动之后，更多的是一种担心，林修会离开他们吗？有人有鼻子有眼地说：林修犯错了，要提前回北京。这样的消息不知是谁第一个说出来的，村子里私下传开了。越传越邪，说林修不该住在毕摩家里。林修走到哪里，哪里的一堆人就窃窃私语。他走近他们，他们就停了议论。

　　林修不知道人们在议论，他心里不好受，是因为在他眼皮下发生这样的事，总是没面子。他呆呆地坐在火塘边，看曲别拉根在树下剥核桃。曲别拉根也听到这个消息，他不想他走，但又不好说，他只顾着剥核桃，让他多带些回北京。

　　林修吃了一颗，很香，看曲别拉根乌黑的手，说：“今天怎么不说话，只顾剥。”

　　曲别拉根说：“为了让你多带走，不想我们，也想这棵核桃树。”

　　“走哪儿？”

　　“不是说你要提前回北京吗？”

　　“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不走啦。”曲别拉根高兴起来，装了核桃说：“现在你就去把这个核桃给家里邮去。”

　　林修笑起来，问多少钱？曲别拉根生气地说，不卖。拉迪本来在房间里写作，出来说：“兄弟，毕摩同志这核桃，我都是限量供应。你看你多受待见。”

　　吉克乌乌送来了花椒，阿果和阿普送来茶叶，鬼针草也送来一瓶蜂蜜，他们说相信林修是个好人。林修心里特别温暖。问鬼针草：“这是怎么啦？”鬼针草说：“听说你要提前回北京。想你这娃儿还是很对的，这蜜是你去看过的蜂产的，就一点儿。”

　　林修笑了，问：“这谁说的呢，我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怎么可能回去。”

　　鬼针草说：“彝族人说的。我就说嘛，他们犯了事，又不是你的错。”

　　林修说：“我还是有错的，监管不力嘛。就像我是来扶贫，而你没有脱贫，我也有错一样。”

　　吉克乌乌说：“你不能说是彝族人说，我还听汉人说过呢。”

　　乡亲们围在曲别拉根的火塘边，却分着彝族与汉族。

　　林修说：“不管是彝族还是汉族，传谣都是不对的。仅仅是好奇传谣罢了，如果是带着破坏民族团结的居心，那是要受罚的。”

　　拉迪讲马边的历史。

　　林修说：“如果站在高处看马边，高楼与河流，政府机关与商人，也许没什么感觉，到处差不多吧。但是站在深处看马边，知道城市的历史，哪怕是古堡的一块青砖也觉得特别了。我看过一篇写城市的文章，叫三条大河奔来的乐山，记忆特别深刻，从地理到历史，有宏大也有细节，赞美、爱情与新生，通过作者巧妙设计的三滴水的视角转换，没来过城市，看了就觉得来过了，而且想和作者写的某一个场景突然邂逅。”

　　“作者叫什么名？”拉迪问。

　　“唉呀，我忘记看作者的名了。”林修说。

　　拉迪说：“过去朝庭命官多是文人，现在文化好像有点儿复苏，你看你们都有文人情结，但愿你们将来走远后，还能保持文化情结。”

　　李克说：“我是学计算机的，说不出什么来。但喜欢听你们讲话。修哥，你也给我们讲个故事吧，你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金雨生说：“万物的签名。”

　　林修说好，讲了少年亨利是个穷小子时，从梦想每个人每一天都应该杀一只羊，经历非常人能忍受的折磨和奋斗，到在美国费城拥有自己的白亩庄园的故事。

　　拉迪说：“就是个美国梦的故事。”

　　林修说：“如果书到此就完了，那这书也不会被华盛顿邮报评介为‘一本光芒四射的小说。’故事应该是亨利女儿阿尔玛的，她刚刚出生，我也充满期待。”

　　李克问：“万物的签名是什么意思？”

　　林修说：“世间万物，人、树、草、苔藓，或者只是一阵微风，无论有没有人注意和记得，它也会在某个地方存在着，在大地留下它的签名。”

　　拉迪说：“我想写诗歌了，就叫今晚我们在火塘边。”

　　林修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大家散后他记了一篇日记：我们都在世间签名。他给金雨生看，金雨生说写得太好了，说省青工委正在组织全省“第一书记”演讲，让林修去参加。林修却鼓动金雨生去参加，并说这个稿子可以给他。金雨生说要去，他也要重写，他可没北大的背境，写不出林修那样的文字来。“我写了请你润色。”

　　金雨生写好稿子，让林修给他看。林修改动了一些，让他把森林迷路的情景加进去。

　　夜已经很深了，手机却滴的响了一声，他一看，是渊哥发的，二张草图，说是参考彝族服饰做了一套改良版的服装，问林修选那套。林修想起给他发消息是好几天前了，今天才回消息，就调侃一句：“你去火星了。”

　　“刚回来，给你带了火星礼物。”

　　“明白了，你正在倒时差。”

　　渊哥发个抿嘴笑的图来。林修没接着回，一会儿渊哥又问：“忙到朋友说你去火星，这般苦逼，值吗？”

　　林修不理他了，上床睡觉又有些好奇，翻看渊哥的朋友圈，只展示近一个月的，全是关于服装的，看来是个搞服装研究的，说不定是个娘炮。一会儿马格转来他和渊哥的聊天截屏，林修说他们臭味相通，马格说：“你真是脑残一枚。哈哈……你们继续。”

　　林修笑，晚上做了梦，梦见回到北京看到马格和渊哥，而渊哥衣装像个女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