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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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西街往事
杨萍

  ■杨萍

  正西街每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我并不快乐,直到我认识了小伙伴霞。

  爷爷奶奶家的斜对面是一家卖酒的店铺,霞就住在里面。我们读同一个年级,不同的是她在东边的城区一小,我在西边的城区二小,两所学校之间隔着比正西街还长两倍的距离。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我正要跨步走进爷爷奶奶的家门,身后突然有个叫声传来:“杨萍!”我收住脚,吃惊地回头张望。我看见了一个同样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笑盈盈地站在街对面。我很诧异她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走过来,说她叫霞,说她老早就注意到我了,想和我这个瘦瘦小小的、沉默无语的小女孩做朋友。之前我没怎么注意过她,但她的想法其实我也有。

  两年后,爸妈从甘溪坡搬来正西街,接管了大姑在底楼铺面经营的早点铺——大姑主要卖稀饭包子馒头,只做一早上的生意。爸妈接管后,生意做成了全天,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小面、馒头、包子、豆花、菜豆水、肥肠、卤猪耳朵、小炒、锅圈子……什么都卖,客人也是形形色色——不过,来得最多的是蹬三轮的、工地打工的、上街卖小菜的,似乎他们也跟爸妈特别合得来。

  爸妈经营的店铺里很吵,总是迎来送往,有时候遇上喝酒的,又是猜拳又是骂骂咧咧。霞家里开的是散酒铺,一直都很安静。我常到她家玩。认识她以后,我逐渐恢复了在甘溪坡上的那种奔跑、笑闹、多嘴。我们在她家店铺后面的房间里追逐,地上跳,床上蹦,我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有玩不够的女孩游戏,每次都开心得差不多要把她家房顶给掀翻。她妈妈脾气很好,人也很漂亮,那是在街上住惯了的年轻妈妈才有的漂亮,白皙、优雅、时尚;我妈也漂亮,那是常年住在甘溪坡,带着山、水、泥土气息的漂亮。我和霞在她家嬉闹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她妈妈总是眉毛轻轻一挑,之后又微笑着说:小心点儿哈,不要摔倒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读四年级的时候,霞家突然就关店了。霞也变得愁容满面,沉默寡言。那些多得像天全河水的心事,把她的快乐冲到深水底下去了。霞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不再没心没肺地乱跑乱跳。我也不追问她忧愁的来源,只陪着她从桥头堡沿着正西街走到井阁商场,在商场外站一站又转身走向桥头堡。我们默默地、反复地走,把两百米左右的正西街,走成了八百米或者一千二百米,甚至二千四百米,像是一根线上垂挂着的单摆,摆过去又摆过来,可是霞还是快乐不起来。

  我拉着霞去了县政府外面的那个大花园,那是我们常去玩的地方。花园里有两排高大苍翠的松树,树下胭脂花正开得娇艳,我扯了一根长长的狗尾草,将胭脂花一朵一朵地摘下来,串成一长串,挂在她的胸前。我笑着叫她“公主”,她才微微扯着嘴角笑了。我尽量想出一些好玩的游戏:把胭脂花捏碎了,用它红色的汁液涂指甲;把松枝圈起来扣在头上当刺猬状的假发;还拉着她在大花园里抓蜻蜓,摸它鼓鼓的大眼睛,说摸了它的大眼睛就能看见天使才能看见的东西。玩到天快黑了,我才送她回家。

  后来听大人们议论,才知道她爸爸妈妈离婚了。我搞不懂她爸爸妈妈没有吵闹、没有冲突,为什么会突然就离婚了,或许大人世界的关系就是这么玄妙。她“判”给了她爸爸。没多久她就搬到她爸爸单位上的宿舍去住了,而她妈妈经人介绍嫁到了外地。虽然同在一个小县城,我和霞后来几乎没有再见过面。她留给我的最近记忆,就是她那张已经变得忧郁的脸,就像后来的正西街渐趋黑白的陈旧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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