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向东

　　我曾半开玩笑般问父亲，为什么对我和三姐那么偏心？父亲沉默了一会儿道：“谁可能先成材，就应先帮他成长起来，带动其他人跟着好，这是‘头雁带动效应’；谁弱就该帮谁，一家的整体好坏取决于最弱的那个人，这便是木桶‘短板效应’。”

　　时光飞逝，不觉父亲已经去世九年多，每次回忆起父亲的事情，老是想起他的偏心。

　　父亲有五个子女，我排行老幺。俗语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按理我得的父爱应该是最多的，但是我却感觉父亲对自己的爱非常少，好像我不是亲生的，而是捡来的，为此曾经耿耿于怀。

　　父亲最关心的是我大哥，为大哥操碎了心。

　　大哥读书发蒙比同龄人早，而且从小学到初中几乎都是全镇状元，中间还连跳两级，被大家誉为“神童”。中国家庭都有望子成龙光宗耀祖的传统，父亲自然不能免俗。父亲见大哥有“鲤鱼跳龙门”之势，毅然倾力供他上高中。那时，我们家住在偏僻闭塞的一个小山村，父母在那里教书，每月工资一共60多元。父亲挤出一半的工资给大哥，余下的钱供我们家剩下的六口人用，糊口都难。于是，父亲带着母亲和我们另外四个子女，找周边村民不种的田边地角开垦出来种菜，并养点鸡鸭换点钱，才撑住了生计和日常开支。

　　大哥读完高中，第一次参加高考，预考没上线，父亲失望郁闷了好久。我以为父亲会偃旗息鼓，不再管大哥了，没想到父亲求熟人联系好学校，揣上家里的大部分钱，带着大哥坐上公共汽车，又去报名复读高中。谁知大哥再次高考落榜，只考上市里的一所建筑公司技校。本以为大哥毕业，分配到建筑公司有个工作，然而世事难料，刚毕业得到的却是公司破产人员自谋生路的一纸通知书。如同巨雷轰顶，大哥好长时间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父亲安慰大哥，鼓励他天无绝人之路，边谋事打工，边学习边提升学历。在这期间，父亲每月从家里不多的工资中支钱，给大哥寄生活费。直到多年后，大哥参加自考大学毕业，后创业开了建筑设计公司，赚钱后在省城购买了车子、房子，生活越来越来好了，父亲才没管大哥。

　　父亲眼看子女一步步向好，不料接二连三又遇大姐、四哥下岗。大姐大姐夫想要外出打工谋生，他们读小学的孩子无人照料；四哥孩子得重病，经济的压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父亲顶住压力，一方面让大哥在经济和工作上尽量帮衬大姐、四哥，一方面把大姐孩子接到我家生活，在附近学校读书，他和母亲则照顾四哥孩子。这样过了十多年，大姐和四哥一家生活终于好转，孩子也上了大学，父亲才松了口气。这期间，父亲看我和三姐在机关单位工作，生活过得起走，就鲜有问津。我曾与三姐私下议论过父亲的偏心，三姐也颇有微词。

　　时光荏苒，父亲渐渐老去，头发花白，而我们五个子女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在一次家庭聚会时，我曾半开玩笑般问父亲，为什么对我和三姐那么偏心？父亲沉默了一会儿道：“谁可能先成材，就应先帮他成长起来，带动其他人跟着好，这是‘头雁带动效应’；谁弱就该帮谁，一家的整体好坏取决于最弱的那个人，这便是木桶‘短板效应’。”我把父亲的话告诉三姐，三姐和我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心中顿时释然。那是父亲经营好家庭的人生智慧，我们子女应该好好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