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雪儿
一夜之间,山里开满白花,仿佛是在为川哥一行七人送行,林修他们避开提川哥。不说,他就在另外的地方活着。他们去路上看路,去茶山种茶,去村民家里解决问题,他们不想停下来,停下来就会想起川哥。但是那些花太招摇了,他们开得像雪一样白,在风里舞着,李花开了,梨花又来,加上微微细雨,整个大山都是伤春的了。
林修买了一本《道路与桥梁工程现场细部施工做法》恶补。他带着书到筑路工地上,他是带着王川在看。川哥说过他跑在路上,必定坐前排,别人看风景,他是看路。现在林修带着川哥的眼睛,对路的完美近乎苛刻。
“重来”,这些天是林修在工地说得最多的这一句话,他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的,工人们只得重来。连吉木日木都说他有些过了。他没有笑脸,随手翻开手中厚厚的某一页,指给吉木日木看,吉木日木说没想到他几天就把自己变成了专家。“川哥走了,我们是做他未尽的事业,他看着呢。”林修指了指天。
一边修路,一边着手搬迁安置。国家安置政策一一上墙公开,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在城里打工的村民都回来参加村民大会。
吉木日木读了关于安置的有关文件。曲别拉根磕了磕烟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习惯了屋前的树,屋后的山,搬迁的目是什么?”
金雨生读了有关安置文件。惹革儿说:“刚才听金书记读文件,好像安转置方式有几种,我们有选择权吧?”
林修说:“安置方式分为集中安置、分散安置、其他安置。大小凉山彝区,大多属高寒山区或深山峡谷区,公共服务配套成本较高,根据资源环境承载能力,尽可能采取集中安置的方式。”
王太因说:“这个安置就是给大家修房子,国家不是要拿出很多钱来么?”
金雨生说:“王奶奶,你说得好。国家替群众着想,想改善大家的生活,会根据情况出一定的安置费,但是国家是我们大家的,靠我们每一个人奋斗。
鬼针草说:“我想问,这搬迁费用大吧,谁来建房?谁来监管?”
林修笑说:“鬼针草,你既然熟知国家政策,当然知道党和国家有的是监管手段。至少在我们村,会通过每一个项目公告公示、不定期检查、审计等方式,扩大监督范围。”
“老百姓怎么知道上面拨了多少钱?”
“会公示。”
“我们又怎么相信你们公示的是真的?”
“鬼针草,你相信有三个来自中央纪委、省纪委和市纪委的第一书记在雪鹤村吗?”
“相信。”
林修他们就目前的几个选址向村民作了公示。公示期间,村路已经通车,村民们成群结对在路上走,甚至脱了光脚,说再不怕石头和刺了。
林修选6月18号为公路剪彩,说是川哥的百日祭。
6月18日,新修的公路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像落了一层雪,公路上彩旗飘飘,村民们把摩托车都骑来,整齐地放在一旁。村民们脸上都是喜悦,都说想不到路真的通了,这么宽敞,这么平整。曲别大叔穿戴整齐,他以他的方式告诉这片土地,告诉这片土地上的祖先,路通了。路让山里村民的生活从不知唐宋元明清的亘古不变一下跨越千年。
林修发言说:“路在这儿了,它在深山里伸进伸出,路连接的是村民们的家园。路又不仅仅是连接这里和那里,路在雪鹤村的意义还在于连接的是久远的过去与现代文明的今天。从今天开始,雪鹤村的村民们将和过去的出行方式说再见,村民将在这条路上过与祖先们不一样的人生。”
“今天我们为路庆生的日子,我们要记着一个人,他叫王川。他为了让小凉山多一条路,永远倒在马边的路上,成为一块永恒的石头,铺在进山的路上。今天正好是他百日祭,我们告诉他一声:川哥,路通了。”
一排小车过后,村民们的摩托车出发了,再后来走路的人也出发了。李芒说以后运鸡蛋出山方便多了。吉克乌乌问李芒好卖不?李芒告诉她林书记他们专门在城里找了代销点,有多少要多少。吉克乌乌说:“我也想喂鸡,你可以教我不?”
李芒说:“可以啊。我今天就去帮你看看。 阿衣和阿鲁的事定了?”
“还没,阿鲁家拿不出钱来。阿哈逼他,林书记本来派阿鲁去学习,回来当老师,可是为了给阿衣定亲,他只读了三个月,就跑去打工了,说要挣钱娶阿衣。”
“林书记知道吗?”
“听阿衣说,阿鲁不敢告诉他。”
“这怎么行,今年九月村里学校就开课了,阿鲁是回来当老师的呀。”
“你别告诉林书记,他为我们家很操心了。”
“你忘了,我也是妇女干部呀,这必须告诉林书记的。好啦,说句不该说的话,阿哈这样的人,要来何用。”
“他不赌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弄好吃的。”
李芒哈哈笑起来,引得大家的眼光盯着她看。李芒蒙着嘴,悄声说:“他这叫优点啊,你养鸡吧,我帮你收拾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