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述 刘海清

　　整 理 记者 唐诗敏 文/图

　　人 物

　　刘海清，1932年出生于乐山，19岁加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29师，曾参加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上甘岭战役，荣立三等功。

　　行军 克服困难 “妙招”连连

　　家里世代务农，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那个年月，吃上一口饭都困难。我曾在五通桥西坝镇念中学，那是个不收学费的学校，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能毕业。19岁，我踏上了从军之路。

　　1951年3月25日晚，我们团跨过鸭绿江，踏上了朝鲜的国土。由此，我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生活开始了。

　　第一天行军，越过新义州后，原来准备在一个靠近小山不远处的村庄宿营，可为防天明后敌机轰炸，上级要求不准进村，我们只能在靠山附近挖掩体露营。疲劳不已的战友们随便挖了个坑，用方形雨衣垫一半盖一半，用炒面袋当枕头，就地入睡。

　　因我军没有飞机，所以只能在夜间行军，白天宿营。连续多天行军，多数同志的脚底都打起了水泡，走路一扭一扭的，成了“秧歌队”。有些老同志有经验，到达宿营地后向朝鲜老乡借来缝衣针，用火消毒后，刺破水泡，放出脓液。慢慢的，那里成了老皮，就不再起泡了。

　　经过连续18天的行军，我们终于在4月11日到达战役集结地，待命参加第五次战役。在此期间，指导员进行战斗动员，号召人人都要争取杀敌立功，并告诉我们，团余政委为了防止头部负伤感染，率先剃了光头。就这样，我们也纷纷效仿，齐刷刷把头发剃了。

　　在等待战役打响的一个多星期里，由于集结点开设了兵站，用以补充粮弹、副食，大家得到短暂休憩，改善生活，并且抓紧训练。看到炊事班的空米面袋增多，老同志们又想到了妙招。入朝以前部队给每人发的两双布袜子早已不堪重负，破损严重。老同志们就教大家把袋子撕成8厘米宽的布条，包在脚上，走起路来很舒适，极大解决了大家没袜子穿的问题。

　　作战 困境求生 惜别战友

　　在战役集结点，部队换上了“苏式”武器，要求每人学会使用两种武器。我们一直在抓紧临战训练，直到4月22日下午，连里接到命令，晚上就要投入战斗。敌军在我们团第一梯队的猛烈攻击下，还来不及撤掉架设在临津江上的舟桥，就放弃阵地逃跑了。我们一路追击，突破临津江后，沿涟川、东豆川、议政府市、汉城方向追击。由于敌军发现我志愿军采取大迂回包围策略，有7个师可能被分割包围，故全线后退。当我师追至议政府市，已越过三八线，接到上级命令后，停止追击。至此，第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结束。

　　为了大量消灭敌军，上级决定在东线发起战役第二阶段，而我们必须继续行军以按时到达指定位置。此时，部队不仅疲劳，而且因为连续作战，所携带的弹粮已不多，又不能得到补充，只能靠挖野菜填饱肚子。有些部队出现了误食野菜中毒的情况，我也特别小心，只吃认识的扫帚菜、灰灰菜，别的不敢挖来食用。

　　野菜勉强填饱了肚子，可因为营养不良，不少人患上了夜盲症，我也有些轻微症状。到了晚上，周围的东西和道路看不清，只能抓住前面同志的肩膀或背包走，如果看得见战友的头，我就跟着行进。他们停，我就停，他们走，我就走。军首长决定就地筹粮，可三八线以南的村庄老乡都跑光了，于是我们就把窗户纸撕下来，写上：“老乡，我们是志愿军，这里解放后请你拿上纸条，到政府要钱。”

　　5月16日，第五战役第二阶段开始。作战过程中，连里的战友朱应林被炮弹击中，不幸牺牲。连长要我和邓运维负责掩埋，邓运维向朱应林同志敬了个礼，说：“应林同志，我一定多杀敌，替你报仇。”说完，将朱应林同志脚上的鞋脱下，和自己的破鞋做了交换。看到他的鞋，的确破得无法再穿。掩埋工作完成后，我俩就立刻跑着追向部队。

　　战争就是这样，掩埋好战友的尸体，又马不停蹄投入战斗。最终，我们团在基本阵地坚守了六天，完成了作战任务，主动撤出阵地。

　　坚守 不畏生死 与敌作战

　　1952年10月，上甘岭战役打响，上甘岭是朝鲜地区两个山头之间的村庄的名字。当时的我，任部队参谋。记得时值美国总统大选，他们正需要一场胜仗为选举造势。战役打响的第一天，敌军就掷下30万发炮弹，遭到如此规模的袭击，只见当地山土被炮轰出深达1.5米的坑洞，山头也被削低。

　　敌军把坑道炸塌，很多用于我军部队驻扎的山洞变成了“口朝天”。接到上级命令后，我带了一名通讯员交替前进，在不了解具体伤亡人数的情况下，四处寻找“口朝天”的山洞，检查部队现有人数。

　　终于找到一个洞口，我摸索着往下，里面都是受困的战友。到达洞内，还没等我站稳，一名战友向我递来一个碗，问有没有“光荣茶”？又饥又渴的我们，战时互相饮尿，而这尿就是“光荣茶”。

　　经过一番努力，我们将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给参谋长。上级随即出动炮兵队伍，与敌军血战到底，成功将敌方击退，这才解救出被困战友。

　　战场上，军令如山，即便没有飞机、重炮，我们也必须拼尽全力完成任务。敌军在占领山头后，用当时的先进材料和沙袋搭起“防御屏障”，他们既不缺粮食也不缺装备，一个劲儿地对志愿军进行扫射。有一次，我带领机枪连作为先头部队，力争拿下一个小山头。我对着战友们高喊：“勇敢一点，我和你们一起战斗！”经过一轮殊死拼搏，我们打了胜仗，光荣立下三等功。

　　你要问我怕不怕死？不怕。为了国家和人民，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这，也是所有志愿军战士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