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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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一起过节
佟雨航

  ■ 佟雨航

  我上大学那年,父亲开始进城打工。父亲打工的城市,就是我上大学的城市。父亲说,父子同城,心里感觉踏实。

  父亲经常来学校看我,有时送生活费,有时送一些好吃的。我也会趁双休日去看父亲,到父亲打工的那个工地看看。工地上乱糟糟的,到处堆放着钢筋、水泥、沙子等建筑材料,搅拌机、打浆机、起重机的叫声在耳边轰鸣着。

  大二那年的“五一”,我想趁假期带父亲游览一下这座美丽的城市。父亲自来到这个城市打工后,除了建筑工地和我的学校,还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来到父亲的工棚,父亲不在。宿舍里一个年轻的民工正对着镜子梳头发。我问他父亲去了哪里?小伙子对着镜子里的我说,到旁边那个小区“扛楼”挣钱去了!

  “‘扛楼’?挣钱?”我脑海里交替蹦着这几个字眼,一路小跑着来到前面那个富丽堂皇的高档小区。转过一个楼角,我看到父亲刚好从一个楼门洞走出来,满身满脸的灰,额上的汗珠在太阳下闪着光。眼前的空地上堆满了水泥、沙子和瓷砖等装饰材料。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男子,嘴里叼着一支烟,眯着眼睛和父亲说着话。“师傅,你老快60岁了吧?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出来干这个啊?”父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过了年就58岁了,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我就是豁出老命也得挣钱供他啊!”说着,父亲吃力地把一袋水泥扛到肩上,然后晃着身子趔趔趄趄往前走。

  我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我揉了揉眼睛冲过去,脱掉外衣和衬衫,捡起地上的一个胶袋子搭在肩上,然后弯腰把一袋水泥扛到肩上。那个吸着烟的中年男子对着我这个不速之客,诧异地问:“你是谁啊?你想干什么?”我扛着水泥袋往楼洞口走,头也不回地说:“我就是刚才扛水泥老汉的儿子。”中年男子在背后喊:“1008室,别走岔了!”我扛着水泥袋向楼上一步一个台阶地爬,每一个台阶都印着一串串汗水的湿痕。我知道那是父亲刚刚洒下的。爬到第五层的缓步台时,我看到父亲扛着水泥袋背靠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胸脯一起一落像个大风箱,而他额头的汗淋淋漓漓淌下来。我禁不住一阵心酸,眼睛着雾了。

  看到扛着水泥袋爬楼的我,父亲一脸惊讶:“你,你不在学校好好读书,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看着汗流浃背的父亲,我故作幽默地说:“就许你一个人在这里悄悄过劳动节,还不许我过来陪你一起过节呀!”父亲听了,不自觉地笑道:“什么过节不过节的,庄稼人就知道靠劳动吃饭!”我们父子俩说说笑笑一前一后继续“扛楼”,身上的水泥袋也仿佛轻了许多。父子同心,其利断金。预计要干半天的活儿,我和父亲两个小时就干完了。父亲捏着刚刚领到的200元工钱非要请我下馆子,我一把拦住父亲,说想去尝尝他们食堂大师傅的手艺。

  回来的路上,我劝父亲以后不要再去“扛楼”了,把保安做好就行,别让我和母亲担心。父亲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我和父亲在工地食堂吃了一顿饭,父亲特意要了一盘鱼香肉丝和一盘麻婆豆腐,我又给父亲要了一瓶“龙江春”。父亲悄悄地把鱼香肉丝往我面前推了推,又把麻婆豆腐往他那边拉了拉。我装作没看见,夹了一大筷子鱼香肉丝放到父亲碗里,然后以水代酒敬父亲。父亲细细地抿了一口白酒,然后夹了一箸鱼香肉丝放进嘴里,边吃边说:“好吃,真好吃!”我转过身去,偷偷拭去眼角夺眶而出的泪水。

  回到学校,我开始在网上联系家教——我不能再让父亲为了供我上大学而出去“扛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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