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龙
◎云朵
云朵是神秘的,是令人心动的影像
是一碰就碎的美
它们绽放成静止的风景
恰如其分地填补了天空的空白
为什么摸不到云朵
可能我们更需要的是检查自己
双手有没有净化
有没有沾满语言的毒素
我将用尽一生来坚持遥望
并且坚信最终有人能够触摸到它们
我的坟墓
也一定会为大地的海拔增高一寸
◎清流
为什么以前村里的河水四季浑浊
现在一下子清澈透明
可以游泳、洗衣,甚至淘米做饭
“只要我们的上游一直没有洪水爆发
没有脏东西排放
下游,自然就不会浑浊了”
母亲对我说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真是一个书呆子
◎读书的小朋友
除了在电影里
很久没看到这种场景了
一个小朋友在读书
那声调像唱歌一样,还摇头晃脑的
如果不看看手腕上的时间
凭这黄昏的风
自然下垂的柳树
便有一种穿越到唐朝的感觉
仿佛,我就是反背双手
脱去乌纱,一身轻松的某个乡民
◎雨在云朵上睡着了
砾石已经长出了老年斑
河流自然减肥
喧闹而嘈杂的乌鸦三缄其口
雨在云朵上睡着了
一棵杨树脱去外衣接受体罚
我听到几阵雷声
那棵树打了个寒颤
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我没有料到贪恋梦的后果如此严重
走在失水的大地上
最害怕的,是稍不小心
就踩碎了一段时间风干的骨头
◎闪电
不及掩耳侧目
比白驹过隙更快的闪电
太快了
仿佛时空里昙花一现的蜘蛛网
被利剑挑开的漏洞
转瞬即逝
从刮风到下雨,从春到冬
我的视觉痛了许久
我的心跳不敢停下来
直到发现
闪电的速度,被一棵老死的胡杨
牢牢抓在手中
◎赶路的人
山路上行走的,公路上奔驰的
天空中飞翔的,大海中乘风破浪的
有的挑着重担,有的两手空空
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孑孓一生
他们是矫健苍鹰,是卑微的蚂蚁
是愚钝的石头和铁器
是风吹就散的蒲公英
是草芥,是总是死于非命的甲壳虫
他们从未停止追求
内心的远方,从未停止赶赴童话的诗意
这个地球,没有了这些赶路的人
无异于一座冷寂的坟冢
◎原色
炊烟呛红了夕阳
母亲手搭凉棚,眼神有些焦虑
眺望着放学回家的方向
草丛越来越矮了
童年丢失的那把钥匙,依然没有主动地
从蚂蚁的大部队里走出来
扒开滚热的泥土
一寸一寸的红黄绿,是我稔熟的故乡
三原色,五十年来未曾改变
◎在路上
我在湖边散步的时候
看见一对满头银发的老人相互搀扶着
也在散步。突然感到流逝的岁月
步履如此蹒跚
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可能在絮叨情话
只有情话才这样低语、私密和小心翼翼
不能让别人知道
黄昏的天空多美呀
金色的余晖羽纱一般洒落
我们都在路上
终极的目标相同,在看不见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