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钊

　　在老家，外婆是出了名的养鸡能手。她养的鸡不仅长得快，而且产蛋量高。在那个物资并不丰富的时代，鸡蛋是十分珍贵的营养品，能为家里带来一份收入，让村里人十分羡慕。只是村里人不知道，外婆经常下地去抓些蚂蚱蚯蚓之类的虫子，带回家来喂鸡。

　　外婆的鸡圈在房子旁边的桔树林里，我每次去外婆家，最喜欢的事，就是拎着小竹篮，跑到那片桔树林里去捡土鸡蛋。桔树下、草丛里、稻草堆旁，甚至菜园里的小水沟边，都能时不时找出土鸡蛋来，每次我拎着数量不一的土鸡蛋跑到外婆身边，外婆会数上一数，就知道还有几只鸡没下蛋。而这一切都源于外婆那双神奇的手，每天从鸡笼里放鸡去桔树林时，她摸一摸鸡腹尾端，便能判断出它今天会不会下蛋。傍晚去桔树林捡鸡蛋时，一个都不会漏掉。外婆从我手中接过土鸡蛋后，总能神奇地从竹背篓里拿出一把野葱或四季韭，切碎后，与两个鸡蛋液拌匀，给我做上一盘香喷喷的煎蛋。野葱或韭菜是外婆知道我要来，一早就准备好的。

　　外婆不识字，可她心里有一本土鸡蛋的“账”。跟我同辈的表兄弟姐妹共有9人，每人可以一天分一个土鸡蛋，住得近的，外婆就隔两天送一次，像我一样家离得远的，外婆就把土鸡蛋攒起来，等我回家时再带走。而每天剩下的三个土鸡蛋，外婆是舍不得自己吃的，或留着家里来客人时做上一盘菜，或者趁赶集日到集市上换点钱。每次离开外婆家时，外婆都会拎上一筐土鸡蛋送给我，对母亲说，孩子读书辛苦，每天给他煮个土鸡蛋补一补，身体好才能学得好。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煮熟的土鸡蛋塞到我手里，对我说，听说你最近在学校成绩不错，这两个土鸡蛋是奖给你的，希望你每次都考一百分。

　　随着外婆的年龄越来越大，家里养的鸡越来越少，可我每次回家外婆仍旧会给我一些土鸡蛋，叮嘱我的话从“好好学习”慢慢变为“好好工作”，一直温暖着我前行的路途。如今我已结婚生子，外婆已离去四年，回想起前些年我赶回老家看望身体机能衰退、生活无法自理的外婆时，她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舅舅煮给她的一个土鸡蛋塞到我手里，对我说，给你一个土鸡蛋，好好补补身体。我知道，这个土鸡蛋都是外婆攒在心里的一个愿望，一份爱。外婆的爱就像一个个土鸡蛋，坚强的外壳里是晶莹纯洁的爱，包裹着一颗金子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