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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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黎冠辰诗歌《绒绒的绿,为你的肺补给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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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1月15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大雪
赵宇

  ■ 赵宇

  后来遇见那么多的雪,即使爬上云南的玉龙雪山,目光所及皆为一片雪光,总感觉那些雪不及童年的雪那么亲切那么深邃。

  大雪无垠。

  记忆中童年的雪下得最大。

  不上学的时候,遇到大雪之日必定是一场酣睡。等到我醒来时,推开门一看,禾场上已经是厚厚的一片雪,像铺着一层大蛋糕。穿衣之后,再次站到堂屋前眺望,前面一排房子的屋顶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门前的芙蓉树叶子被雪包裹着,低矮的黄叶木圈上了一层素白的围巾。几只鸡偎在土墙的柴垛边,两只不怕冷的鸡试着从台阶上下来觅食,在潜雪上留下几个“个”字后折回到了柴垛边。

  小学课本上峻青写的《第一场雪》中描述着,“雪纷纷扬扬,下得很大。开始还伴着一阵儿小雨,不久就只见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地面上一会儿就白了。”这是我第一次在文学作品中见到对雪的描述,记忆尤为深刻。后来读到《平凡的世界》开篇就写道,“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虽是写的一场细雨夹雪,但也增添了我对雪的印象。只是这些描述总比不上童年之雪给我的印痕之深。后来遇见那么多的雪,即使爬上云南的玉龙雪山,目光所及皆为一片雪光,总感觉那些雪不及童年的雪那么亲切那么深邃。看来童年所看到的景象,所遇到的人,所碰到的事,都为人生留下了终生的记忆。

  在课本上还记住了一句话,“瑞雪兆丰年”。晌午时分,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有点像鹅毛,更像一片片的扁豆条,链条式地从天而降,一片接着一片,丝毫没有停歇的情绪。母亲穿着笨重的套鞋,探着去寻菜园的篱笆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靴子印。推开篱笆门,菜园里的白菜只露着一个尖尖的头,矮小的红菜苔已经严严实实地淹没在雪地之中。母亲提着菜刀一茬茬地割下白菜头,又刨开一片雪找出一些绿色的菠菜苋菜,一起装在提篮里回来。到家后,母亲将白菜上的雪一层层抖掉,用清水清洗干净。中午时分,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炉火上烤着一个大铁锅,两条鲫鱼煮着一锅白菜,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母亲还将面条放在鱼里面煮着,鲜嫩的鱼汤拌着柔软的面条,吃起来真是舒爽。

  下午,祖母照例是坐在煤火旁烤火。煤火炉半盛在堂屋的火坑中,火炉上用四方形的烤火架支着,上面盖着一床大小合适的棉絮。祖母在条凳上依靠着,让我用火柴棒给她掏耳朵,我将短小的火柴棒伸进祖母的耳朵里,轻轻地伸进去,小心地眼瞅着里面,慢慢搅合着。一会儿,再看祖母时,她已经安静地睡着了。我们坐在火炉上看电视,电视里面放着武打片,我们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时,祖母倏地醒了,问我,放到哪一集了。我说,你都睡着了,还管哪一集干嘛?祖母说,我没睡着,只是眯了一会儿。我真怕祖母会一直眯下去,而祖母只是在迷迷糊糊中睡着醒着,从来不会是一场持久的酣睡。

  父亲在烤火炉上常常是看书或者看报纸。有时,他会和我们一起凑成一桌打扑克牌,窗外飘着细雪,一下午的时光在火炉旁悄悄逝去。傍晚,屋外呈现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是否还下着雪。我站到堂屋前的台阶上一伸手,几片雪花飘到我的手上,雪还在下着。

  第二天, 雪总算停了。我爬起来一看,父亲用铲撬将禾场上的雪全铲掉了,整个禾场露出了黄黄的地面,像一个刚剃的光头,与周围覆盖的雪极不相称。门前公路上的积雪还未散去,路人踩出一条泥泞的雪路,像是一块被弄脏的白布,脏兮兮的,坑坑洼洼,再也不是那么洁白的一片。

  我和二姐来到屋后,那里还没有被人踩踏过,树上的雪尚未完全坠落,地面上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二姐拿起铁撬将树旁的一片厚雪铲到一起,一层一层地垒成金字塔型,又将附近的雪慢慢地滚成一个小雪球,嘭地一声安在雪堆上。二姐在雪球上插一个胡萝卜作为雪人的鼻子,用两片树叶作为眉毛,两个黑玻璃弹珠作为眼睛,再放一个破毡帽,一条鲜红的围巾放在雪人的脖子上。雪人做好了,二姐用铲子拍拍雪人的身上,更好地巩固一下。雪人定定地瞅着我们,默然无语。

  雪后的树林是我们的乐土。小伙伴们围拢在一起玩得热火朝天,一起合力滚一个雪球,又搓成一个雪球砸向对方,你砸来,我躲去。我们全然忘却了雪天的寒冷。那些敢于尝试的小伙伴居然会将雪当做糖来吃。我曾经用小手撮一片干净的雪在手上,用舌头轻轻去舔,一股清冷的雪水味进入嘴里,淡淡的,索然寡味。雪地上玩了一会儿,两只小手已经红成了两个小胡萝卜,棉鞋里已经钻进了雪,袜子已经打湿了。我赶紧跑到火炉边上去烤脚,手脚吸收到热气后,一下子暖和起来。祖母从厨房里做事出来,坐到火炉边,两只手伸进盖在火炉上的棉被里,我的脚被祖母的手抓住,像从洞穴里钻出来的兔子耳朵被捉住了。我直叫着,好冷好冷。祖母呵呵地笑起来,赶紧将手从棉被里拿出来。

  经过一夜的风吹,到了第三天,屋檐角、柳树梢上挂出一条条的冰棱来,长长的,短短的,大小不一,像倒立着的剑刃。我随手一掰,一条冰凌从树梢上掉下来。五田渡人叫冰棱,常常叫着“凌钩子”,说凌钩子甜着呢。我依旧用舌尖去舔一下,依旧是索然无味。

  道路旁树上的雪还没有散尽。两个人并排从树底下走过去,一个人猛地将树横踢一脚,或是用力摇动树干,树上的雪簌簌地掉下来,猝不及防地落在另一个的头顶。后面的那人奋力向前面的那人追去,拿起一块雪砸向他,两个人开心地笑起来。

  出太阳了。阳光铺天而下,整个五田渡被四溢的阳光笼罩着。雪渐渐融化了,一片片的雪慢慢地被阳光吸收,屋檐上的雪变成雨点慢慢滴下来,地面上的雪被蒸发掉,回到天上去又成了云中的水滴。

  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那云朵挤一挤,雪又会下来。那将又是一个多么美好的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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