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江
山村的时光是站立着的,一只脚是劳动,一只脚是幸福。太阳升得很高很高了,打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山岗下的村庄,炊烟袅袅。
打谷与收麦一样,都是趁好天气。只要一开镰,人影儿如跳水,一个猛子扑进稻田,只看见那弓着的腰、那挥动的手臂、那亮闪闪的镰……跳跃着笑语。一大片金色的田野慢慢退隐,空地一点点亮开,露出打谷人和稻草人晃动的身影和冒上天的“咚咚”声。田埂上,挑谷人在飞奔。远处的晒谷坝,风车“嗡嗡”响,孩子“哈哈”笑。
但是,打谷子,是一项不仅凭劳力、耐力就可干的活儿,其技巧才是劳动的核心。割谷人一字儿摆开,手上的功夫稳、准、敏。左手直握稻杆中部,向前轻推,右手握镰,镰口向下,双手同时发力,左轻右重。“嚓!嚓!嚓……”一瞬间,从左到右,一束谷把就此完成。“嚓!嚓!嚓……”一次次重复的割谷声,就响成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线,系满汗滴、玩笑、力量。打谷人,拖拉的拌桶,像一个大斗,四角各有一只“牛耳朵”。高高扯起的围垫,一如船帆,拌桶便是方形的船儿,一会儿绕东,一会儿绕西。打谷的都是壮劳力,身材魁梧,手臂又黄又粗又长,脚跟下田,行走如飞,弯腰拾起谷把,一侧身,“咚”的一下把谷把拍打在拌桶边上,金黄的谷粒溅在拌桶和围垫上的声音,好似疾风吹拂的急雨。再把谷把一抖一分一裹,又是“咚”的一下拍打下去。“咚、咚、咚”,只需三下,谷把上的谷粒,全部脱落干净。最神奇的莫过于打谷人拴谷草,只见他们双手捧着谷草,一立一拉,一刹那就是一个稻草人,根本看不清楚是怎么系好的。而从拾谷把到系稻草,整个过程,打谷人没一丝儿静止。拌桶里的稻谷刚满,挑谷人又赶紧装走了,拌桶又快速向割谷人靠近……
这会儿,稻草人蹲在田头,是在回忆?还是在向往?打谷人铸就的这片辉煌,是与稻田神交、日夜劳动、厮守和交流,才让稻田站出了一个个像打谷人的人。由此,山村的时光是站立着的,一只脚是劳动,一只脚是幸福。太阳升得很高很高了,打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山岗下的村庄,炊烟袅袅。厨房里,叶儿粑已经上甑,嫩白的豆花在锅里热气腾腾,熟透的老腊肉晾在菜板上,主妇和帮手,还在为收谷人准备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