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雪儿
林修在日记本上,写下要做的事,已经做的事划去,还有三个电话要打。
第一问阿鲁好久回来。接通电话,阿鲁说他换了手机,没弄懂怎么用,只听到电话响,却不知道从哪里接,“林书记,呆在山里头,要把人呆憨呢。”
“你的意思是,我会变成傻子。”
“才不会,林书记,你见过的世面,呆上十年,那山也消化不了。”
“你倒学会拍马屁了。”
“就我那帮兄弟,都让我长见识,何况是你,北京来的大学生,也不知道我哪一个后辈,能走到北京呢?”林修笑说阿鲁会说话了。阿鲁说他在乐山找了事做。林修让他离那帮兄弟伙远点。阿鲁让他放心,又说他们不是坏人。
第二问李芒。接通电话,李芒就在电话笑起来,声音很大,说:“林书记,对不起,我那天不知道你骨折了,还让你掰玉米。”
“怎么不传点我好事,臭事大家知道了。你的鸡还在死没?”
“托你的福,你那天来过,就没死了。”
林修哈哈地笑,说:“这事,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李芒说:“你叫的县上农技专家昨天来了,说鸡吃了变质鸡饲料,加上天气热密度大造成的。专家给了药和书。专家还说畜牧局专门有扶持项目,可以帮助扩大养殖规模,还给优质鸡苗。”
林修说:“那太好了,你放开养,我们来给你联系销路。”
李芒那边没说话,好一阵才听到她哽咽的声音说:“林书记,你们又让我看到希望。”
“你还是笑吧,李芒,希望会实现的。”
林修放下电话,对着大树比了一下胜利的手势。又开始打第三个电话,是给鬼针草。他翻了翻村民表,知道他大名叫许慕远,觉得在这大山里,是个不俗的名字。
问他的蜂怎么样?鬼针草说:“蜂王死了。”
林修说:“你老身体好,就没事。”
“站着说话不腰痛,拿身体来做啥子。”
“有身体,什么都可以重来。”
“哼哼,小娃娃,少在我这儿装,你懂什么都可以重来,失去了,什么也回不来。”
“请原谅,许老伯。我无知得很,蜂王死了,其它蜂就不产蜜了吗?”
“你还是叫我鬼针草吧,我喜欢这个名字。不给你讲养蜂的知识,你没用。你说吧,打电话来目的是什么?”
“就是想问你的蜂怎么样?”
“蜂死了,人活着,等着你扶贫呢。”鬼针草说。
林修悻悻地挂了电话,想弄清楚鬼针草有什么样的心结,非要和人拧着。也许王太因老奶奶知道,等有机会一定要问问。
林修发现把做的事都做完了,心无挂碍是很幸福的状态。他给马格打电话,马格说他在开车,要去赴一个饭局,还说他的公司准备上市。
“上市?上菜市啊。”林修明显不信。
马格说:“山中一个月,世上已千年。林少爷,你out了。”
林修说:“你又弄什么妖蛾子,可别让我姑妈又气出病来。”
“那是我妈,好不好。对了,我妈给你介绍了姑娘,等你回来相亲。”
“告诉那姑娘,如果两年后她还在等我,我一定给她结婚。”
“以后有人给你当垃圾箱了。别烦我。”
林修笑了,不知道马格在玩什么,不过马格玩的从来都是心跳。林修看曲别大叔和曲别拉迪还没回来,自己煮了碗面吃了。在床上斜躺着看《万物的签名》,亨利没被班克斯绞死而是安排去航海,他们从英国出发,生活在一个由流氓和绅士组成的古怪集团中,经历各种打劫,变故,很多人死了,包括船长换了二轮。漫长的四年之后,亨利敲开了班克斯的门,说‘我回来了。’随后这个做植物生意的小偷,成为英国皇家植物园的采集师。他就像被刺刀驱使似的穿越秘鲁,而那把刺刀是他的雄心壮志。他忍受河流、荆棘、蛇、疾病、暴雨、酷热与寒冷,发现利润丰厚的金鸡纳树需要高海拔与稀薄的空气,走过大半个世界的亨利,知道喜马拉雅山麓适合这种植物生长,他一边为班克斯效力,一边开始这种为自己冒险的营生。一个人长期生活在偏远的森林中,难免变得狂妄,他以为以他的成就可以让班克斯推荐他成为皇家学会会员。班克斯嘲笑他是只配与猪住在一起的下人,妄想加入英国最驰名最高尚的科学学会。亨利制止了他想杀人的冲动,他把自己收藏的植物种子和想法都卖给了东印度公司,娶了荷兰阿姆斯特丹植物园管理者的女儿植物学家比阿特丽克为妻,在美国费城有了自己的白亩庄园。
林修一口气读下来,觉得亨利就是森林中一种强大的植物,从一出生开始,就在与周围争夺阳光。遇逆境而爆发的生命力,带着邪性。他对植物习性有着天才般的敏感,对植物的认识也是奇特,他认为每一株奇花异草都是对世界的示威。他的白亩庄园比班克斯的邱园更宏大,植物种类更多。这种阅读带着尖锐的快感,也激发出征服的欲望。林修喝口红茶,缓了口气,等阿尔玛出场。主人公应该是阿尔玛吧,她会有怎样传奇的一生。“亨利的女儿阿尔玛出生时——就在华盛顿总统过世后三周,她仿佛出生于一个全世界前所未见的全新造物:一个无比强大,新崛起的美国苏丹王室。”
林修想起太爷爷说的话,能看花看草看书,并能从看花看草看书中得到乐趣,这是一种上天赋予的能力。林修庆幸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力量,他确信从书中获得了力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