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雪儿
阿约和林修回到家里，客人已经入座，阿约拉林修一块儿坐下。一个妇人走到阿约身边，说他应该进洞房陪新娘吃从娘家带来的饭菜，阿约不去。惹革儿站在他面前，问他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
阿约噌的站起来，从洞房里拉出新娘，让她坐在他身边，说：“该变了。”
新娘看看众人，眼泪没包着。新娘家的人站在新娘背后，开始撸袖子，眼看就要生事。
惹革儿咳嗽一声，那些人才停下。
林修用手臂拐了拐阿约。阿约递给新娘一张纸巾，对她说：“这么热的天，你家里带来的东西都馊了，就在这吃。”
新娘把眼泪眨回去，拿起筷子。娘家的人才各自坐下。
惹革儿端坐在上位，他的旁边坐着曲别拉根。桌上的人先敬了曲别拉根才敬惹革儿，倒像没有新郎新娘似的。阿约也只顾着和林修说话，说他想离开黑松林。惹革儿眼睛怒睁，他也当没看见。
告别时，阿约拉着林修的手说：“别忘了你的承诺。”
林修说：“我一定会给你带来好消息。”
林修与惹革儿握手道别，惹革儿却说：“年轻人，我不是贫困户，你不需要再来看我。”
好在曲别拉根早就对他说过惹革儿的情况，林修笑说：“大叔，讨口水喝可以吧。”
惹革儿说：“水有，草鞋也有。”
曲别拉根说：“忘了告诉你，惹革儿的草鞋打得最好。山里下雨路不好走，穿上惹革儿的草鞋轻松走路。”
林修记忆里是红军穿草鞋过草地，现在还穿草鞋，还真没听过。他下意思地看了看脚上的李宁牌运动鞋，草鞋会有这种鞋舒服吗？他没有说出来。
回程的路上，曲别拉根对林修说：“惹革儿那老家伙，头脑还是精明得很。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硬气地说他不是贫困户吗？他闲不着，地头做不完的活路，林子里猎野味，晚上还打草鞋卖，吃穿还是不愁的。就有点不好，他这人守旧，不想改变。他知道我是故意带你去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我很敬佩他的，你看他屋前屋后地里长出好多好东西。”
“你在动摇他的权威。”
“我没做什么呀。”
“一个听话的孩子，忽然开始反了，还振振有词说该变了，不是因为你吗？”
“阿约呀，他心里早就有变的种子了。”
“彝族婚礼习俗，新娘嫁到新郎家，第一天只能在新房时吃从娘家带来的食物，新郎要陪着吃。你别看只是阿约把新娘从新房里牵出来，这一步可大呢。”
“这个习俗到处都坚持了吗，汉族也有很多习俗，但是坚持下来的并不多。”
“彝族坚持的也不是太多，但惹革儿家坚持着。”
“我接下来的任务倒是要改变惹革儿了。”
“会很难的。不过，只要不让惹革儿离开黑松林，还是可以谈的。”
“没说离开黑松林呀。”
“等着看吧。”
“唉呀曲别大叔，这次和你一起出来，我才觉得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交谈，现在你又要拉距离感了，是不？”
曲别拉根说：“过去的和要来的，山神都写着呢。”
“我倒想知道，有些什么要来，我可以走捷近。”
“山神说不可泄露。”
林修哈哈地笑，下山比上山轻松多了。只是天气闷得像氧气都少了点，走那片蕨草地带，林修想到那条蛇，有些后怕，跟紧了曲别拉根。曲别拉根走在前面，越来越认真地看着地下的路，林修以为他在看是不是有蛇。曲别拉根把毕摩那一套行装脱了收进包里，说：“要变天了。”林修看着亮晃晃的太阳，不相信，故意问：“山神告诉你的？”曲别拉根不理他，在前面加快了脚步。也奇啊，林修突然听到遥远的沉闷的雷声，一会儿南边的天空就黑了。
林修说：“曲别大叔，你神啦。”
曲别拉根暗笑，其实是地上那些小生灵告诉他的，他不想告诉林修，就让这小子崇拜吧。他说：“雷追来了。”雷声的确是越来越响，乌云好像追赶着他们跑，等他们跑到较宽的山路时，黑云罩在头顶，树在风里摇晃着弄出更大的动静。雨从天上泼下来，有一阵曲别拉根和林修都只能站着，眼睛无法睁开。曲别拉根大声说：“要出事。”
林修听到一种低沉却巨大的声音，如野兽的哀鸣，山在动。
“快跑，快跑。”林修大声喊。惊得曲别拉根丢了伞，回过头看，山体滑坡，泥石流就在曲别拉根脚后面。曲别拉根还有心向山念经，林修着急地拉他一把。曲别拉根指着山下的房子，说：“泥石流会冲垮下面的房子。”林修抹了一把雨水，像回过神似的，往山下冲，“阿鲁……阿鲁……”林修边冲边喊，大雨把他的声音淹没了。道路是一条旋转的盘山道，林修记得阿鲁的家就在泥石流的下方，如果发生大面积泥石流，阿鲁的家必遭危险。林修脱离了道路，冲向林地，跑到阿鲁家。阿鲁还带着耳机在听歌，看到林修的样子，还笑说：“没见过雨啊。”
林修说房子后面的山发生了泥石流，“快，带上你爷爷奶奶转移到安全的地带。”阿鲁才着了急，要搬东西，被林修劝着了，说人要紧。刚刚把人转移出来，泥石流就到了屋后，幸运的是泥石流没有继续向前，只冲垮了一间堆柴禾的棚子。房子暂时安全，林修让阿鲁暂时不回家，然后给金雨生和李克打电话，电话打不通，林修万分着急。曲别拉根安慰他说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阿鲁推出摩托车，说他去找。林修要和他一起去。曲别拉根说：“雪鹤村这么大，你去哪找。再说这段时间雨多，山体都驾不着想活动，还骑车，走路都难呢。”
“那我就走，顺便了解村里灾害情况。”
“我陪你。”阿鲁说。
曲别拉根为他们念了经，说他会照看阿鲁爷爷奶奶。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