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国
屋外天寒地冻,风雪肆虐,屋里却是温暖如春,欢声笑语。家人围坐,灯火可亲,幸福又温馨。
夜里看书,看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其中“红泥小火炉”,如石投潭,心漪荡漾,使我一下回到几十年前在乡村用小火炉取暖的冬日时光。
几十年前的冬天是真冷。我清晰地记得,每家院子里的大水缸到冬天都要抬到屋里去,也有嫌费事不往屋里搬的,那就得用柴草把水缸包裹起来,给它穿上过冬衣,不然水缸就会冻裂。而屋子里若不取暖,单靠人的热量,屋里也会在深夜里结冰。那时,大多数人家冬天都会采用小火炉取暖。
父亲是村里小有名气的瓦匠。糊炉子这活儿对他是雕虫小技,想要什么样就能糊成什么样,可方可圆,可高可矮,简直是随心所欲。
父亲用粘性最好的红土,加上适量的水,揉成软硬适中的熟泥,在屋子里选一个采暖最佳位置,开始糊炉子。有的瓦匠选在屋门后的角落里,那里虽不占空间,但散热效果欠佳,因它两面靠墙,把热量都传给了墙。父亲常常选在屋子中央糊炉子,虽然占地,可四周能散热,取暖效果好,也利于冬天的晚上,一盏灯火下,家人围坐取暖。
糊炉子是个技术活,不懂行的,糊出来的炉子燃烧不起来,或者燃起来,火不旺,要不就是夜里封不住炉子,不是燃料全着完,就是把火给闷死。炉室必须做成喇叭形,底大口小,这样才利于燃烧。
父亲糊出来的炉子可谓完美,外方内圆,炉面可以放东西。新糊的炉子,先用小火慢慢将它烘干后,就可正式点火了。父亲垒的小泥炉,既可点劈柴,也可烧大炭块、煤饼子,一炉多燃料。那时打蜂窝煤的少,也贵,很多人家都舍不得买。
炉火烧起来的夜晚是全家人最高兴的时段。红红的火焰从小铁锅底下呼呼窜出来,跃动着,欢快地舞着,我看得都入神了。在炉火上“烧烤”是我最大的乐趣。找来块薄铁板,搁在炉面上,在上面烤花生,烤红薯,还能烤豆粒、棒子粒等。我们还在火上烤过冬熬菜用的粉条,当“嘎巴”一声脆响后,就可以吃了。就这样边烤边吃,有滋有味,乐趣无穷。母亲则在炉火旁掰棉花桃。由于气温下降,有一些坐果晚的棉桃,不能及时开放,母亲便摘下来,摊在墙根下晒。晚上收拾完家务活,母亲就掰开那些晒得笑开嘴的棉桃,将棉花一瓣瓣取出来。有时也剥花生,为开春准备种子。这样既取了暖,又干了农活,一举多得。小妹妹负责娱乐,她把在学校学的儿歌、舞蹈表演给全家人看,条件是表演完一段就得吃一把我烤得最香的“铁板烧”,否则她就说没力气。父亲在火炉旁,边修理农具,边欣赏小妹的表演,看到精彩处,乐得合不拢嘴。
屋外天寒地冻,风雪肆虐,屋里却是温暖如春,欢声笑语。家人围坐,灯火可亲,幸福又温馨。
睡觉前,母亲会把全家人的棉鞋烤在火炉的周围,因为我和父亲都是汗脚,每晚鞋子里都是湿的。早晨赖在暖和的被窝里借口棉衣凉不起床,母亲有的是办法,一手抓着袄领,一手倒提着棉裤腿,在炉火上烤,不一会,棉袄棉裤便热乎了。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偷笑着,不等母亲催促赶紧敏捷地穿好衣服。那团暖暖的炉火成功地在冬天的早晨无痛苦地将我从被窝过渡到棉衣里。
现如今,乡村都用上了天然气采暖炉,红泥小火炉慢慢销声匿迹了,但小火炉温暖的那些冬日时光,却深深烙印在我记忆深处,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