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祥  文/图

　　退休后喜欢忆旧事，翻旧书，特别是喜欢阅读老文友馈赠的集子。这不，又从书架上发现了这部散文集《香去情未了》，装帧小巧精致，内容亦是如此，很是喜欢。

　　散文集的作者葱葱儿，本名胡佑科，用她的自我介绍是：乐山人，曾经的小提琴手，戏剧创作员，《沫水》文学编辑等。但笔者和她接触时，葱葱儿已经就职于市里某部门，兼职乐山作协秘书长，其诗集曾获“四川文学奖”。因在同一座楼办公，加上同为“文青”，有幸在第一时间获赠这部散文集子。27年后再读此书，竟有岁月沉淀后的幽幽檀香。

　　触碰一颗敏感的心

　　诗人的心是纤细而敏感的，女诗人尤其如此。作为女诗人的葱葱儿来写散文，依然保留着一颗敏感而纤细的心，在向生活投放观察目光的同时，也伸出了纤细而灵敏的触角。靠着这份敏感和纤细，她及时捕捉到散文写作的诸多片段，敏锐感知到灵魂的闪光和情感的颤动。

　　葱葱儿的散文，大都取材于生活中的小片段小细节小故事。这些细节和片段稍纵即逝，却被她敏感的触角及时捕捉到，进而打捞入网，收获进仓，成为作家可以烹饪制作的优良食材，可以为读者加工出绝味的美食。这虽是一位成熟作家的基本素养，但在葱葱儿这里，却是她长期追求而形成的一种风格。

　　葱葱儿的散文，大多选取的是小题材，诸如《乌龟与小提琴》《甜杏仁》《只恐夜深花睡去》等，写一些零山碎水，写一些花鸟鱼虫，写一些饮食起居，看似庸常的生活，却提供给作家写作素材和营养，成为她散文篇什的重要支撑。她去秦皇岛，所写的不是怀古思今，不是气势恢宏的大写意，而是听海涛，拾贝壳，赶海；她写圆明园，不是复制别人的写作主题和套路，而是独辟蹊径，写作了《坦露吧》《草与松》《想起捡诗》三个小侧面小片段构成一组，共同表达了国家兴亡的严肃话题。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葱葱儿的散文，开篇的切口都很小，往往从一个小细节小画面小感受说开去，进而再展开后面的叙述。这样的散文开篇，是许多散文名家所惯熟的技巧，也是许多文学评论家所倡导的。从小切口开始的散文，避免了龙头蛇尾的写作败笔，给后面的展开留有上升的空间和余地，也使读者在接受上有个渐进的过程。《但愿那日你醉了》，用了女儿一句赞叹小松鼠的话作为开头，进而展开关爱小生命的主题，把短短千字文写得跌宕起伏，从小切口进入大境界。

　　追求精致典雅的文风

　　近年来，不少权威把散文划分为“小散文”和“大散文”，《散文》和《散文百家》从栏目设置上作了一定的归类，《芳草》等一些综合类文学杂志明确提出只需要“大散文”。可二者如何区分？以篇幅长短还是主题的大小？很难有明确的界定。

　　姑且认为这样的划分成立吧，那葱葱儿的许多散文，应该归入“小散文”的范畴。这样的认定，不仅是小片段、小故事、小情调的问题，而是与作者追求的“精致典雅”风格有关。作者首先是诗人，写作散文只是偶尔为之。诗人对于文字的锤炼大都十分讲究，用足了贾岛“推敲”的功夫，用在散文的写作上，也对情景的优化、语言的节俭、文字的打磨十分用功（一些口水诗除外）。葱葱儿也不例外，甚至更有功力。

　　阅读这部散文集，给我们最深的印象就是“精致典雅”。无论是对生活片段的选取，还是具体的谋篇布局，以及语言的干净精炼，都无不体现出这样的格调，都无愧于这样的评价。作者或流连于秦皇岛这样的名山胜水，或陶醉于小凉山的民俗风情，或聆听今夜琴声，或记录与友人来往的经历，或与爱人雨中散步的温馨，大凡进入她笔下的东西都有一个标准：典雅而有韵致，是生活中美好温婉的侧面，是写入作品能够上格调的东西。这是一个女诗人潜意识里的追求，是写作中不自觉的行动。绘画有“文人画”的说法，那葱葱儿的散文，就应该归入“文人散文”中来。

　　小散文的写作，比之大散文更加难写。在题材选取上更加挑剔，在谋篇布局上更加考究，在语言的锤炼上更加用功，没有深厚的写作造诣是很难做到的。尤其是在文字的历练上，要更加下功夫。《西昌丁佑君墓前》一文，作者精心选取了烈士墓前的鲜花、爷爷雕刻的碑文、烈士陵园的残碑等几个小侧面，来表达了对丁佑君烈士的敬仰和缅怀，既充满淡淡哀伤的情调，又节省了叙事的笔墨，体现了作家扎实的功底与独具的匠心。即使是《媒人轶事》《昙花悬案》《风扣》这样一些生活小故事，也是在精挑细选的基础上开始写作的，在展开叙事时十分内敛节制，达到惜墨如金的程度。

　　散文叙事中的诗性表达

　　把诗歌的内核揉进散文，用散文的笔调写作诗歌，这本来是散文诗的写作范畴和写作要求。但用在葱葱儿的散文写作上，恰如其分：既有散文写作的洒脱灵动，又有诗歌表达的情调和意趣。用诗人的情怀去感知世界，世界就充满了诗意。选取生活中至美的细节和片段，进行诗意化的叙事和描画，让散文带上诗性，让散文叙事增加诗歌的感染力，成为葱葱儿写作的又一种追求。《挽手走进雨中》《美丽的心情》《东湖吟》《情到深处不孤独》等篇目，从题材的选取到叙述的展开，无不给人以诗意的美感和动人的情致，给人以生活的美好和情感的温暖。她把与家人的故事，写出人世间的美好；把与诗人、作家或画家的交往，更写出淡泊透明的君子之风。阅读葱葱儿的散文，我们可以从中感知中国传统美学的传承与弘扬，感受到唐诗宋词典雅隽永的韵味。

　　在语言表达和情景营造的诗性化上，葱葱儿的运用也是有迹可循且成功的。“少女倒下了，鲜血浸润焦渴中的草儿；少女倒下了，最后一些体温也给了大地烘干熨平那一片泥泞。”这是《西昌丁佑君墓前》里开篇的文字，抒情而忧伤；“我从书桌前抬起头来凝望窗前，小雨把一丛芭蕉的叶儿敲得滴滴答答响，洗得鲜绿绿亮油油。”这是《挽手紧走雨中》中渲染的画面，多情而浪漫。

　　从另一个概念讲，葱葱儿这些散文，属于严格意义上的“美文”，即排除了随笔、杂文、游记之类狭义的散文。贾平凹曾在《美文》杂志发刊词中如此呼吁：“还原到散文的本来面目”，“复归生活实感和人之性灵”，“鼓呼扫除浮艳之风；鼓呼弃除陈言旧套；鼓呼散文的现实感，史诗感，真情感。”这是对当前中国散文的期许，也是对葱葱儿散文追求的一种印证。

　　《香去情未了》：葱葱儿/著 成都出版社1995年6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