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洁  文/图 

　　苦瓜生在盛夏，我的家中餐桌上必少不了一盘清热消暑的苦瓜。

　　《食物志》里记载：“苦瓜，一名君子菜，味甚苦。然杂物煮之，他物不苦，自苦而不以苦人，有君子之德。”也许正是由于苦瓜的君子之德，它才被众多名家所垂青。《墨子·非攻上》说：“少尝苦曰苦，多尝苦曰甘。”可谓苦尽甘来。苦瓜初吃会觉得有点苦，但正因为它那淡淡的苦味，吃后会透出满口的清爽。

　　父亲是南方人，爱吃苦瓜，但我小时候是吃不得“苦”的，每次餐桌上只要有苦瓜这道菜，我便绝不会下筷了。一天母亲从地里摘回几个苦瓜，笑着问我见没见过这种瓜，我看到它青青的表皮疙里疙瘩的，像癞蛤蟆的背，用手摸来摸去，想吃却又不敢吃，母亲说，这叫“苦瓜”，是一种味道很苦的瓜。我以为母亲骗我，瓜都是甜的，哪有“苦”呀？

　　母亲清炒了一盘苦瓜片，菜端上了桌，我瞅着那盘令人垂涎欲滴的苦瓜，拿起筷子就夹了几片放进嘴里，一嚼，啊，满嘴都是苦味，像药一样苦，于是赶忙咬了一口馒头，把那苦味压下去。还真有这么苦的瓜呀？

　　后来，母亲每次做苦瓜之前，把切好的苦瓜用盐水浸泡五分钟，把苦水挤出，再用冷开水反复冲洗几遍，然后炒食，这样苦味减轻了，但苦瓜的风味犹存。母亲的用心，让我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苦味。

　　盛夏，正是吃苦瓜的时节，苦瓜以“苦”的独特魅力，成为了消夏之佳品。民间有云：“夏有苦味心自清。”苦味食品可泄去心中烦热，具有清心作用。苦瓜做法多样，可炒、可煲、可凉拌，亦可入汤。比如：“干煸苦瓜”“酱爆苦瓜”“苦瓜炒猪肚”“苦瓜炒鸡蛋”“苦瓜排骨汤”等，真可谓风味别具，色香齐全。有趣的是，苦瓜虽苦，却有君子风度，从不会把苦味传给“别人”，苦瓜若与其他食物一起煮、炒，如苦瓜烧肉，苦味却不入肉中，因此苦瓜有“君子菜”的美名。

　　在乡下老家，用苦瓜做菜更多的是凉拌。先切片，放盐渍出苦液，用水漂洗，又用油盐酱醋一拌，一盘凉拌苦瓜便端上了餐桌。那盘中，瓜色青如春笋初探，周身是凉凉的冷绿。看着这盘清爽诱人的苦瓜片，我夹了一片放进嘴里，细嚼之，齿间会发出如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脆响，清气弥漫遁入肺腑，有苦尽甘来的况味和渐入佳境之感。我顿觉神清气爽，闭上眼睛，微笑着享受这种苦尽甘来的愉悦。

　　苦瓜还有药用价值，味甘性平，养血滋肝，润脾补肾，有清热祛火、止渴消暑、解毒治痈、明目补气的功效。暑热天气，常常吃苦瓜，实乃是上佳的选择。

　　成家后，我更喜欢苦瓜刺身，切薄片，灼一灼，冰起来，蘸着一点点芥末口中化开，顿时五味杂陈，口腔充盈唾液，眼眶湿润，鼻腔通透，苦味紧跟着芥末在鼻根周围扩散开来，如灌进脸庞的针剂，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却真的很爽，甚至上瘾。从清苦中，体会到苦后的清淡，清淡后的清凉，清凉后的回味无穷。

　　其实，品苦瓜之苦，犹如品味人生。唐代诗人元稹说：“古来苦乐之相倚，近于掌上之十指。”适当吃些“苦”，对身体的新陈代谢可起到有效的调节作用。而人生在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或许就是苦尽甘来的最高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