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志红

　　春

　　迎春的美女峰，半隐半现、或若即若离

　　山脚下，花白的鳞浪马不停蹄地拍碎薄雾

　　于是桃花就开了。准时披肩守望的伊人

　　望向小山村、牛哞羊咩抵达的边境

　　走进山的，是一群挎着相机的游客

　　走出山的，是一队怀揣诗眼的文人

　　江湖烟雨已远行。放排的文风诗韵

　　“灵山秀山水，沙岸湾环处”

　　异口同声的铜河号子在祼臂逆流

　　剑劈活着的历史，镂空一条河沉浮的风云

　　沙是微雕的岩石，皱褶多舛的不只是河湾

　　一夜清明雨问候沙湾的土地

　　大渡河急行千里，仍不改万年步调一致

　　从不改变的炊烟旁逸斜出，浮世独醒

　　信手取一根河水的筋骨、拈一首风花雪月

　　与山水对话。沫若是灵性一生的笔名

　　绥山山馆枕在离太阳最近处

　　少年不言望远

　　正襟危坐求解不了诘问。跫音随流东去

　　笔直的酸枣树护卫小木屋那一束灯光

　　每颗脱枝的猕猴桃，都在探底瀑布天坑

　　山水世界的笔画，惯性解读石头花开的秘笈

　　清唱的山歌托起娇柔的云

　　一行文字一本诗集，替女神蓦然回首

　　煨熟一座峰的情、喂大一个人的爱

　　夏

　　烂田湾的蝉鸣，虽被热浪撕得七零八落

　　却是插曲。戏剧小镇接踵更替脸谱众生相

　　稀释热量的浮躁，炽盛着滨河路流行的川音

　　垂钓老人掷出一枚鸥啼、收获止水心境

　　熟悉的风景撑开熟悉的窗棂，辽阔眺绿半径

　　我拾起童年儿歌，缱绻还那么热肺烫心

　　光腚的顽童，以简单的方式驱逐蠢动的痱子

　　从来走不出牌坊的老鹰茶

　　牌桌上的“贰柒拾”和了慢节奏的俗话

　　木门脱落的每一鳞粉屑，都是祖传的家书

　　泡菜、豆花、血旺、泉水鱼，注册母亲的味道

　　住满了公元前的朔风、乳名南陵的胎记

　　梧桐树下进入纳凉时间，流火不再喘息

　　你说戏水大渡河，他讲采撷野山果的趣闻

　　每一幕言情剧保鲜蜻蜓翼下的天空

　　硕大的蒲扇停止显摆，收藏家长里短

　　夜来香扒开匿藏的纹理釉光

　　静心梳捋蛙鼓虫鸣的骨感与夏雨前的脉息

　　定居峨山半腰的竹林，游记踏水摘花

　　蛰伏在飞瀑幕后的溶洞，静水流深

　　铺陈碧山乡荷韵。仙女拂袖弹奏古筝曲

　　化作一夜雨，或彩虹大桥清爽的黎明

　　温差的刻度决定一芽绿的轻重、街巷的长短

　　影响丝一般的反复弹唱、形销骨立的乡愁

　　秋

　　慷慨的秋雨，一次次浣洗沫若广场的主题

　　我在与大渡河水同频的节奏中保持仰望姿态

　　望沫江煤矿的古桐树、轧辊厂大钢厂的落叶

　　昨日故事垫高，流年压进今朝这册诗画集

　　黑色的煤、彩霞的钢花，化作更护花的尘泥

　　沫若铜像饱蘸风雨，坐标秋天写诗的轮回

　　当一朵来自天空的墨，补丁范店一线天

　　叠翠坪的蜜果到了信手采撷的丰收节

　　饮三千大渡河水，吟大小峨山相偎的踏实

　　茶溪路、沫水街，传唱一阕不老秋花令

　　朝花夕拾。德胜大道分娩春华、日记秋实

　　一汪浅水终向一棵树上缴最后的底气

　　挣不开水的偏旁，合体“沙湾”地名的动词

　　范成大笔端的南宋、郭沫若情寄的乡土

　　湿漉漉的青石板盈满一串串大码脚印

　　听瘦马西风。审阅不求完美但求完整的人生

　　谁会在半小时穿城的时光中屏蔽扬鞭策马

　　枯萎的唯有丰都庙前红男绿女心口不一

　　秋如斯，浪淘沙。望不到锣鼓喧天的菊开

　　寻不着层林尽染千万里的强势与夸张

　　一切素面朝天，一切以默为辩

　　唯有银杏金叶，乐此不疲地荡来落去

　　母亲讲，那可是大佛护佑的花骨朵

　　我说，我听到从峨眉山快递的玉音

　　冬

　　静心观望。闯进我泪目的故乡鲜被冰雪敲开

　　老码头龙洞停摆回音，四峨梯田已然冬眠

　　杜鹃花或杜鹃鸟，纷纷躲入醉花谷养精蓄锐

　　不负一隅埼湾的红房子，深窖老船工目光

　　古道最后的风铃贯穿通体，凝望成一抹蜡梅

　　溶断呼啸，激活成昆铁路追逐流星的笛鸣

　　峰还是那座峰。河流客串屏声息气的湖

　　月光直接表白，点熟了太平豆腐的乳脂

　　步行街熙攘的背影，复制土生土长的桂花蜜

　　执著地将糖炒板栗送到家灯的桌上

　　用傍晚的酒香卸下农贸市场拥挤的高分贝

　　围着连锅汤你一箸我一勺，品味牵挂的暖

　　雨去醒酒了。一袭婚纱在绿廊银滩飘起

　　接龙“金钱板，银钱板，让我来把乡土赞”

　　将黑白胶片上的小城故事一口口地嚼醒

　　深情高歌山冈上。沫溪水、铜河街道谱曲

　　余溪村、新园村、稻麦村、老街村填词

　　每一粒廉价低温的沙，砌筑日新月异的湾

　　每一次身着冬装的弯腰，都是一次心情盘点

　　写下提着红灯笼的孩子，拓印沙湾情歌

　　来时乘坐河风轻舟，去时看女神像向阳飞舞

　　任兰花指轻拨传奇荣光的琴弦。一列鸽哨

　　在古老又青春的脊梁春耕夏耘，压制住轻浮

　　谢山谢水。广发英雄贴的大渡河热血未凝